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凌晨五点,海拔1350米的露水浸透帆布帐篷。
我裹着羊毛毯钻出营地时,风车矩阵正在天际线切割云层,白色扇叶搅动乳白色晨雾,像天神遗落的巨型纺车。放牧人老周说,仰天湖的云是活的——它们会趁夜啃食草甸,清晨吐出露珠还债。
蹲在湖岸掬水洗脸的刹那,冰凉的触感刺醒神经。湖面浮着薄烟,恍若天地初开时未消散的混沌。忽有马蹄声破雾而来,三匹枣红马踏碎镜面,惊起一群白鹭。为首的牧马少年抛来牛皮水囊:“喝吗?云朵酿的。”
我灌下一口凛冽,喉间滚过草籽与雪山的味道。
“小心被风拐跑!”老黄拽住我迎风张开的冲锋衣。
这里是南岭的脊梁,北纬25度的风走廊。48座风车以梵高《星空》的笔触旋转,草浪在脚下翻滚成翡翠海啸。我张开双臂倒退着奔跑,直到跌坐在某块火山岩上,发现岩石缝隙里藏着几簇蓝铃花——它们在此地被称为“风的耳语”。
无人机升起时,镜头里的我不过是绿色波涛里一粒黑点。远处传来忽近忽远的铃铛声,黑山羊群正沿着唐朝古道漫步,脖颈铜铃震落八百年前的商队尘埃。
暴雨突袭时,我躲进废弃的观星台。
雨帘中的仰天湖变成铅灰色磨砂玻璃,直到某道闪电劈开阴云——
粼粼波光下竟浮现出黛色飞檐!
“那是郴州城的倒影。”浑身湿透的守湖人老杨递来姜茶,“每逢雷暴天气,湖就变成连通古今的镜面。”
我们守着潮湿的木窗,看雨点击打湖面唤醒沉睡的市井:穿长衫的货郎在涟漪间叫卖,油纸伞浮出水面又破碎成泡沫。老黄摸出锈迹斑斑的铜钱:“二十年前清淤时挖到的,乾隆通宝。”
铜钱坠入茶汤的刹那,雨停了。
草原的夜从萤火虫点亮第一盏灯笼开始。
我躺在霍比特小屋的圆形穹顶下,透过玻璃天窗数星星。北斗七星的勺柄正舀起湖面星辉,远处传来游牧歌手断断续续的呼麦,声波震落草叶上的星屑。
凌晨两点提着马灯夜巡,撞见两只刺猬偷运野草莓。手电扫过湖岸的瞬间,整个人如遭雷击:
整片星空被完好无损地拓印在湖面,连猎户座的剑穗都清晰可辨。我颤抖着摸出相机,却发现取景器里除了黑暗空无一物——原来有些神迹,只馈赠给放下镜头的眼睛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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