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仰天湖手记:在离神明最近的地方,我弄丢了自己的影子

【草甸在云海里溺亡】

越野车拐过第189道弯时,副驾的矿泉水瓶突然发出轻微的爆裂声。
“海拔到了。”向导老黄摇下车窗,风里混着青草与马粪的腥甜扑面而来。
我从未见过如此嚣张的绿。
二十万亩高山草甸如巨浪般向天际线奔涌,云朵低垂到马背的高度,黑天鹅在苔藓覆盖的湿地中曲颈饮水。放牧的瑶族阿婆说,这里的草会吃云——晨雾消散时,每株草尖都坠着半颗露珠,像天空遗落的鳞片。
当我的帆布鞋陷进八月松软的草海,忽然明白仰天湖为何被称为“南方的呼伦贝尔”:北纬25度的阳光把影子剪成马头琴的形状,而风滚草正演奏着无人知晓的流浪乐章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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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风车是倒立的巨人】

黄昏时分,我在第27号风车脚下发现了世界的秘密。
七十米高的白色巨人倒插在草甸上,扇叶搅动着玫瑰色的晚霞,齿轮箱发出远古巨鲸般的低吟。守塔人阿杰说,每座风车都藏着个爱情故事:“三年前有个姑娘把订婚戒指卡在33号风车的螺栓里,现在每逢东南风起,就能听见叮铃铃的回响。”
我躺在旋转的阴影中,看云影在扇叶间被切割成菱形光斑。某片扇叶的焊缝上,留着2015年某位工程师用粉笔写的德文情诗——或许这就是工业时代的浪漫:当钢铁巨物与十万年草籽共生,机械心跳反而让荒野有了体温。

【湖是天空的创可贴】

传说仰天湖是女娲补天时滴落的汗珠。
当我真正站在湖岸,才发现这面“南岭天镜”的诡谲之处:晴日正午,湖水会偷走所有蓝色,变成一块镶嵌在绿丝绒上的钴玻璃;暴雨将至时,它又化作沸腾的铅汞,蒸腾起硫磺味的雾气。
划羊皮筏子的老船夫警告我:“别盯着湖心超过三秒,下面睡着被贬谪的云神。”他的船桨搅碎倒影的刹那,我确实看见了某种类似羽翼的波纹——直到一只白鹳掠过水面,才惊觉那不过是两千年前的月光在分娩云朵。

【与神明共享的宵夜】

篝火晚会的烤全羊吃到第三轮,流星雨突然造访。
牧民家的孩子抱来马奶酒,指着划过风车阵的银线喊:“看!神仙在抽陀螺!”醉醺醺的地理老师反驳:“那是象限仪座流星群,每小时120颗…”话音未落,一颗火流星炸裂成翡翠色的光雨,所有人同时闭上了嘴。
我偷溜到湖东岸的经幡阵,发现某块玛尼石上刻着2021年的情话。打开手机电筒细看,石缝里竟钻出几株发光的蓝蘑菇——守夜的藏族少年大笑:“这是山神wifi的呼吸灯,连上就能收到云端的祝福。”
那夜我的确收到了某种讯息:凌晨四点,帐篷外传来细碎的啃草声,掀开帘子看见三只矮种马在偷吃薯片。为首的白马眨着长睫毛的眼睛,把前蹄搭在充电宝上,仿佛在问:“要换点星空币吗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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